缓冲/存储技术
北京紫光存储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紫光存储”)最近动作不少。
近日,《中国经营报》记者发现,紫光存储拟清仓其持有的全部紫光得瑞股权。而在此前不久,网络上也传出紫光存储解散其上海团队的传闻。
为了更清晰地还原背后原委,《中国经营报》记者近期从北京、上海两地出发,进行多方采访,通过与多位业界专业人士的交流,了解到此次传言的上海NAND(计算机闪存设备)模组和市场团队被裁撤背后,或意味着紫光存储有意加码DRAM业务。
纵观此次调整,其背后都指向了被金士顿、三星等国外巨头企业长期盘踞的大部分市场份额。然而,面对主要被国外企业巨头牢牢占据的市场,紫光存储乃至整个紫光系在技术实力和产能方面皆存在一定劣势的情况下,成为能否虎口夺食的最受关注的焦点。
紫光存储瘦身减负
近期,有媒体援引知情人士的爆料称,紫光存储上海公司将解散,所有人的简历统一发给长江存储,以及供紫光旗下部分有相关性的公司挑选,包括紫光展锐、宏茂等,目前大部分员工等着长江存储挑人,如果有DRAM(动态随机存取存储器)经验和背景优先。
在该报道发布后,紫光存储对外发布声明称:“为实现紫光集团整体存储战略,优化产品组合,为客户提供更好的技术服务,紫光存储对相关业务进行了重新聚焦:压缩了NAND部分产品线,未来随着长江存储3D NAND稳步量产,相关业务将逐步转移到长江存储;同时,增强了DRAM部分产品线。”
通过天眼查可知,紫光集团旗下100%控股的紫光存储成立于2017年8月,对外持有西安紫光国芯半导体有限公司76%的股权、北京紫光得瑞科技有限公司51.66%的股权以及长江先进存储产业创新中心有限责任公司4.6%的股权。
本报记者通过天眼查查询后,未发现紫光存储在上海的分公司的工商登记信息。随后,记者向紫光集团方面询问,对方回应称,紫光存储在上海并没有登记在册的子公司,只设有办公室。不过,其并未透露该办公室具体地点。
紫光存储股权架构旧版图片,由被采访者提供,来源:TrendForce集邦咨询半导体研究中心(DRAMeXchange) 3月25日,记者来到位于上海浦东新区的紫光系旗下公司工作区,因正值午饭时间,紫光展锐上海分公司门前人员流动频繁,员工结伴而出,除佩戴口罩外,与往常并无异样。记者从其部分员工处了解到,目前公司处于正常运行中。
他们向本报记者称,虽从网上看到紫光存储的上述信息,但没有听说公司有接收紫光存储员工的消息。同时记者也询问多位员工,但并未获知紫光存储上海办公室的具体地址。
随后,记者来到位于张江集电港科技领袖之都的长江存储上海分公司,对于紫光存储的相关事宜,与紫光展锐上海员工的回答基本相同。
近日,长江存储方面向《中国经营报》记者回应称,紫光存储和长江存储是紫光集团旗下两家独立运营的公司,长江存储将配合紫光存储进行业务调整。
紫光展锐上海分公司、长江存储上海分公司,图片拍摄:本报记者秦枭 值得注意的是,在紫光存储被曝裁撤其上海办公室的同时,紫光存储还在试图剥离其手下的亏损企业北京紫光得瑞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紫光得瑞”)。
公开信息显示:“紫光得瑞致力于发展半导体存储,紧跟国际行业趋势,配合核心IP与主控芯片的强大自研能力来挖掘每一个存储协议里的性能潜力,提供与国际Tier1级别供应商可媲美的稳定产品。DERA发布全新NVMe闪存控制器及闪存产品。”
2017年4月24日,紫光得瑞还拿到了A轮融资,当时披露的投资方有马力创投、河北沿海产业投资基金和紫光集团。
截图来源:北京产权交易所官网 而近日,根据北京产权交易所官网信息,此次紫光存储拟以2.89亿元的交易底价,一次性清仓其持有的全部紫光得瑞51.66%的股权。从披露的公开信息可知,紫光得瑞业绩亏损严重,无论是2018年还是其截至2019年11月30日的财务数据,均有大幅亏损。
并且,截至2019年12月24日,紫光得瑞还欠紫光存储在新加坡的公司给予其的406.67万美元的贷款。自该股权转让事项披露起至2020年3月31日,紫光得瑞仍需要资金用于维持正常运营,其中,用于货物采购需要不超过1000万元资金,用于偿还借款和经营需要不超过3500万元。
贵州大学教授、深圳市新维度科技有限公司高管张锦福向本报记者称,紫光存储此次剥离紫光得瑞,主要是想砍掉利润不大的业务,同时这也是国家意志下的业务重组。
当被问及紫光存储此次剥离紫光得瑞,是否与其压缩NAND产线有关时,Gartner半导体研究组分析师、副总裁盛陵海表示,这或与其并无太大关系,主要是紫光存储想回笼资金,说明是战略上出现了收缩。
从天眼查上可以看到,2020年3月25日,紫光得瑞的第二大股东北京昂克铁克科技中心(有限合伙)将其持有的紫光得瑞股权,向紫光存储进行了出质,出质股权数额为58.18万元。
为何调整上海团队?
此次紫光存储宣告将要调整的产品线主要涉及DRAM和NAND。
截图来源:半导体观察IC《存储器——全球产业链分析汇总》 并且,在中金公司此前出具的一份研报中所列示的半导体存储器产业链中,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此次牵涉的存储芯片的模组业务,处在整个半导体存储芯片全产业链的后端位置。还可以了解到市场上最主要的几家存储模组厂商的名称。
资料来源:中金公司数据、中金公司研究部,截图来源:中金公司研究部研报 在这份研报中,中金公司研究部分析师提到:“存储颗粒不能在整机中直接使用,模组的生产也是必要环节。DRAM模组方面,Kingston占据了绝对统治地位;NAND方面,三星在闪存颗粒上的优势得以延续,市占率领先。此外,闪存盘还离不开控制器的辅助,第三方厂商如群联、慧荣、Marvell都有着稳固的市场地位,我国的江波龙也有一定份额。”
有熟悉半导体行业的券商分析师日前也向本报记者称:“存储器是一个产品,一般都是IDM(指集芯片设计、晶圆制造、封装测试到产品销售等环节于一体)模式,只有在产能不够的情况下,厂商才会分一小部分到别的厂,做一些产业链后端的工作。”
本报记者注意到,从2018年3月,彼时成立才半年多的紫光存储,第一次在北京与媒体见面,向外界正式推出其多个闪存模组产品,并打出定位于闪存模组全面解决方案供应商的旗号,到2020年3月,传出裁撤上海办公室从事该业务团队的消息,也刚刚两年的时间。
那么,仅仅两年,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在媒体近期的报道中,紫光存储此次裁撤的上海办公室团队原本从事的该业务一直亏损;也有媒体称,裁撤的原因为紫光存储的销售业务与长江存储存在重叠,并且与英特尔的 NAND芯片采购协议到期未再续约;技术与市场方面出现问题,使得短期无法盈利,也或是这次裁撤该团队的重要原因。
而在近期,多位知情受访人士就这些问题向本报记者做了更具体和详细的分析和解读。
新鼎资本董事长张弛向本报记者提及,随着国家对电子产品国产化率的提升,大陆近些年也催生出了一些存储模组厂商,但在这个部分的市场占有率仅仅为10%左右,90%是直接进口国外或台湾的硬盘成品,大陆在这个领域的市场容量不超过20亿元。
“大陆在这个领域,因为上游的颗粒都要靠进口,所以就没有对产品价格的控制权,而且生产的移动硬盘等终端存储产品还要跟三星、LG等国际巨头的终端产品竞争,利润率很低。”张弛补充提到。
张弛提及的紫光存储没能像国际行业巨头那样拥有生产上游颗粒的能力的问题,也是近日某券商半导体分析师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一再提到的紫光存储最核心的问题。
在他看来,这有点像做组装机的生意。“它没有自己核心的东西。所以不管怎么做,都是挺难的。”
也有接近紫光存储研发人员的业内人士近日向本报记者透露:“紫光存储是这两年才起步的一个小品牌,刚开始它注入的研发力量很多,但没有实现规模化量产,这样生产成本就高。此外,市场对这样一个新品牌的认可度较低。”
芯谋研究研究总监徐可则向本报记者提到:“NAND存储器的价格波动很大,如果公司成立之时,恰巧赶上了NAND的价格下行周期,又适逢原料拿的价格比较高,那么它的终端产品盈利就比较困难,新的公司其实不容易盈利。”他同时也提到,这次紫光存储的业务调整,也或有其内部自己的考量,是为了合并其与长江存储在销售方面的功能。
作为一家密切关注半导体芯片相关行业的私募机构,新鼎资本董事长张弛近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还提到,紫光存储一开始给自己设定的存储模组企业的定位就有问题,因为在这个领域,国内早就已经进入了很多的竞争者,很多企业在长久的时间里,已经积累了大量的客户,作为“后起之秀”的紫光存储想要去跟竞争者抢客户,并没有什么优势,而且它这样的定位使得它并没有联合国内企业跟国际巨头对抗,而是反过来,把国内企业变成了竞争对手。
此外,他还提到了紫光存储起步晚、缺少高端人才以及资金或存在短缺等问题。
张弛认为:“这是一个重资产的行业,虽然紫光集团有国家大基金的支持,但毕竟也只出一部分。紫光集团旗下几个板块都是巨亏,紫光展锐虽然有一两亿元的利润,但实际上净资产收益率还不够5%,现金流也很紧张。长江存储也是需要大投入,后成立的紫光存储也还是要投入,如果有资金了,肯定要优先考虑更早成立的企业,所以到了紫光存储就捉襟见肘了,紫光展锐这么着急上市也是这个原因。”
与张弛持有相同观点的还有Gartner半导体研究组分析师副总裁盛陵海。近日,他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甚至直言,紫光存储裁撤其上海团队,或主要还是出于资金方面的考量。
而对于在此次调整中,长江存储接受紫光存储DRAM背景人员,有熟悉紫光存储业务的券商分析师近日向本报记者提到,未来长江存储或有可能将在业务上也向DRAM方向延伸。一些国际上的存储芯片巨头也都是NAND和DRAM做的。
TrendForce集邦咨询半导体研究中心(DRAMeXchange)近日也向本报记者称:“长江存储在成立之初就将DRAM作为其发展目标,包括此前招募高启全和坂本幸雄都是为DRAM做准备。”
但从长江存储之前的公开回应中看,彼时长江存储方面对外表示:“紫光长存(上海)集成电路有限公司业务一直围绕3D NAND芯片设计、研发、测试工程和系统级解决方案产品等方向全速前进,目前公司运转良好,与总部配合紧密,人员与业务稳定。”
近日,本报记者向长江存储方面核实,但对方表示:“有关业务调整及后续发展方向等问题,以紫光存储提供的应答为准。”
TrendForce集邦咨询半导体研究中心(DRAMeXchange)方面还向本报记者透露,据其了解,紫光存储此前的运营模式是与英特尔签约买入NAND Flash wafer,并制造成品牌SSD、随身碟及记忆卡等各类产品。目前,产品销售方面也仍将继续买入NAND Flash wafer并制成相关产品销售。
紫光存储加码DRAM业务?
在紫光存储近期的对外声明中,公司方面提到,在压缩了NAND部分产品线的同时,还增强了DRAM部分产品线。
近日,记者试图向紫光存储方面咨询具体调整情况,但对方依旧回复称以上述公开声明为准。
众所周知的是,DRAM市场的国际竞争格局更加集中和垄断。紫光存储成立之初,首次推出的也是闪存模组产品,并且至今在天眼查上显示的公开介绍信息,也称自己是一家“闪存产品提供商”。
从国内来看,DRAM方面主要的几家厂商中,除了涉及该业务的紫光集团旗下的紫光存储,还有福建晋华和合肥长鑫。
而紫光存储DRAM相关业务的由来,则还得从紫光国微(59.630, 1.63, 2.81%)(002049.SZ)2018年针对其芯片业务的一次调整说起。
彼时,在紫光国微的几大芯片业务中,也包含有存储芯片业务,该业务当时的主体经营公司为其旗下全资子公司西安紫光国芯半导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西安紫光国芯”)。据悉,西安紫光国芯是国内为数不多拥有世界主流大容量DRAM芯片核心设计的公司,其主营业务包括DRAM芯片设计开发及自有品牌存储器产品的销售,以及存储器相关的测试服务。
而由于采用的是Fabless(无工厂芯片供应商)模式,受到下游制造代工产能方面的限制,西安紫光国芯短期内无法达到规模经济,使得经营压力加大,资产负债率不断提高,而且其负债状况也已经影响到其正常持续经营,还造成母公司紫光国微的资金和业绩压力,也让后续的研发投入面临很大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紫光国微就将其76%的股权转让给了紫光存储。
然而,上市公司在剥离西安紫光国芯大部分股权的同时,也把原来下游产能不足的老问题转移到了紫光存储这边。
东兴证券(10.980, 0.02, 0.18%)分析师在研报中也提及,紫光集团在 DRAM 领域,特别是芯片设计方面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未来一旦解决产能问题,在 DRAM 领域将会形成一定的优势。但他同时也提到,由于 DRAM 产业具有更加成熟、高度集中和更加标准的特点,相较于 Flash 产品,制造 DRAM 产品的难度可能要更大一些。
截图来源:东兴证券研报 在东兴证券分析师之前出具的这份研报中,分析师已经展出了紫光集团旗下的存储产业地图。
据悉,目前紫光集团旗下的DRAM相关业务主要集中在西安、南京和重庆。
西安地区由西安紫光国芯承担的DRAM芯片设计业务,如上文所述,现在其76%的股权已经纳入紫光存储旗下。
依据上图所示,紫光集团在南京的DRAM 制造业务,也或有南京紫光存储承担,然而,南京紫光存储虽然与北京紫光存储同属紫光集团旗下公司,但相互之间并无直接股权关系。
此外,在2019 年 8 月 27 日,紫光集团和重庆市人民政府签订协议,紫光集团将在重庆两江新区发起设立紫光国芯集成电路股份有限公司和重庆紫光集成电路产业基金,在重庆建设DRAM总部研发中心、紫光DRAM事业群总部、DRAM存储芯片制造工厂、紫光科技园等。紫光重庆DRAM存储芯片制造工厂主要专注于12英寸DRAM存储芯片的制造,该工厂计划于2019年底开工建设,预计2021年建成投产。
因此,从整个紫光集团的角度来看,归属到紫光存储旗下的DRAM业务,目前主要是由西安紫光国芯承担的DRAM芯片设计业务。据报道,西安紫光国芯目前的主要产品为DRAM存储器芯片和模组。
日前,就紫光存储今后具体将如何聚焦DRAM业务以及增加该产品线的具体情况,本报记者联系紫光存储负责人,但对方称,目前一切以此前的公开回应为准。
关于紫光集团在重庆地区的上述DRAM业务布局,当前还并不知道今后紫光存储是否也会参与其中。从天眼查获悉,紫光集团在重庆已于2019年12月27日设立了重庆紫光国芯存储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经营范围已经囊括集成电路芯片及产品的制造等。
而如果设想,未来紫光集团的上述重庆项目,紫光存储也有机会染指,那么,在一个比NAND技术难度更高、行业竞争格局更加垄断和集中的领域中,作为“后来者”的紫光存储加码DRAM业务,业内怎么看?
近日,有未具名的半导体行业券商分析师向本报记者称:“事实上,目前还不能很清晰地预判紫光存储在这方面到底会有多大的发展机会,因为上游并没有很强的技术基础,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成为已经发展起来的合肥长鑫的渠道方,目前都不清楚。”
盛陵海也对本报记者表示,未来紫光存储的DRAM生产,应该首先会在长江存储旗下的半导体公司武汉新芯做工艺开发,然后可能再将相关技术移交到重庆。
安惠投资基金经理李智佳对此则比较乐观,他认为,虽然DRAM是一个国际巨头高度垄断的行业,但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如果能抢占一点市场份额,那都是很大的市场规模,高度垄断也就意味着行业的市场竞争格局很稳定,后面没有其他新的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国内厂商要实现国产替代,避免被人‘卡脖子’,紫光存储在这块的投入,也都有国家或政府的力量参与其中,就像京东方,都有国家力量的加持。对企业来说,最关键的是研发的能力,要保持技术追赶。短期并不强调有多大的盈利,只需要把营收做上去,后面就会有资金的供给。”李智佳补充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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