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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AMD,科技行业人士恐怕都会想到两个关键词:绿巨人和小弟。“绿巨人”是由于AMD有着上万的员工规模、曾经高达数百亿美元的市值;“小弟”则是因为它一直勇敢地与英特尔抗争,但市场份额与对手一直相差很远。
从1969年创立以来,AMD公司已走过近44年历程,该公司经历过哪些辉煌与沉浮?包括处于劣势地位的AMD是如何逼宫英特尔的,目前又在面临哪些问题和处境?本篇将详细为您讲述。
“屌丝”AMD是如何逼宫英特尔的
在2000年6月10日,AMD想要召开一次聚会,而且是规模庞大的聚会。在时任AMD首席执行官杰里•桑德斯(Jerry Sander)的安排下,这家公司租下了整个圣何塞体育馆(San Jose Arena,今日的惠普展示馆(HP Pavilion)),然后还花大价钱请菲丝•希尔(Faith Hill)和蒂姆•麦克洛(McGraw)这两位“夫妻档”的乡村音乐超级巨星到场演出。
AMD员工“可以带任何人出场,比如说妻子、孩子、朋友等——那可真是大手笔。那是一场庆典,有好多礼物和奖品被送出。”弗朗•巴顿(Fran Barton)说道,他在1998年到2001年之间曾担任AMD的首席执行官。在当时,甚至就连桑德斯也参与到了这场狂欢中。“(桑德斯)当时在高空钢索上表演了骑独轮车的绝技。那时的场面完全是好莱坞式的。当他想要作秀的时候,真的可以做得很棒。”
对那时的AMD来说,也没有什么理由不以这种时髦的方式进行庆祝,因为这家公司的速龙(Athlon)芯片取得了成功,被ArsTechnica评为1999年的“年度最佳CPU”,这使其终于能给主要竞争对手英特尔带来压力。在2000年中,AMD的净利润达到将近10亿美元。
到2005年,多年以来可靠的芯片设计和技术执行活动已经让AMD变得趾高气扬,这在当时这家公司的营销噱头中可见一斑。在那时,AMD向英特尔发出了“挑战书”,并宣称自己在“双核对决”(dual-core duel)中取得了胜利。在AMD于2005年针对英特尔发起的一项诉讼中,这种态度表现得最为明显:咄咄逼人的AMD指控英特尔利用自己的垄断地位阻止竞争对手进入市场,后者遭到了监管机构的调查,这对AMD来说意味着一场胜利。
但是,怀疑论者不相信好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我经历过一些那样的周期,现在还能记起现在已经衰微的、但在2000年时却繁盛而惊人的奇迹。当时AMD首席执行官杰里•桑德斯穿着紧绷的皮裤,衬衫一直敞开到腰部,乘坐着载式吊车降落到惠普展示馆的舞台上,宣布AMD的股价将会大幅上涨至每股100美元,同时还宣布将在(德克萨斯州的)奥斯汀建造另一家(芯片制造工厂)。”比尔•布什奈尔(Bill Bushnell)回忆道,他是AMD内部一名普通的资深软件工程师。但可惜的是,这两件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AMD已经陷入了引人注目的滑坡局面,到现在为止这种局面已经持续了将近十年时间。哪怕是委婉的说,2012年对AMD来说也是艰苦的?在这一年中,AMD的亏损超过了10亿美元,这意味着这家公司在2010年实现的4.71亿美元和2011年实现的4.91亿美元利润已经被一扫而空,而这两年是过去十年时间里AMD最赚钱的两年。在过去15年中,AMD的净亏损已经达到了将近70亿美元,而且这家公司一直都在被信用评级服务机构调低评级,同时还承受着个人电脑市场需求下滑(这意味着AMD的产品需求也将下滑)的煎熬,甚至还被一名华尔街分析师称作是“不可投资的”股票。
今年3月,AMD甚至还以1.64亿美元的价格出售了位于奥斯汀的公司总部,然后又租了回来,希望藉此赚到一些“快钱”。在经历了多年的技术失策以后,现在的英特尔在台式机、笔记本和服务器CPU等领域中都已经远远超过了AMD;而与此同时,高通、三星和Nvidia等新进者则已经在使用低能耗ARM芯片,从而将AMD封锁在生机勃勃的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市场以外。而批评人士认为,除了技术上的失误以外,AMD还存在着根本性的结构问题。
“AMD在支出方面缺少控制——即使是在先自爱,如果你看看这家公司的薪酬结构,那么就会发现这还是AMD面临的问题之一。”AMD前总裁、首席技术官兼首席运营官阿提克•拉扎(Atiq Raza)在与ArsTechnica进行对话时说道。“(AMD是)一艘正在沉没的巨舰,我真的为(现任首席执行官罗瑞德(Rory Read))感到难过。他是个好心人,但AMD这艘巨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漏洞。(通过出售回租总部而获得的)那1.64亿美元不用多久就会消耗殆尽。”
拉扎将AMD的衰落称作是“我们这个时代中被错失的最大机会之一”。那么,AMD到底是如何从公司历史上最成功的阶段之一坠落到最萧瑟的阶段之一的呢?在未来,这家公司是否还有一搏之力?
AMD位于加利福尼亚州桑尼韦尔的公司总部
“我不能失败”
在桑德斯18岁的时候,他曾在一场街头打斗中被打败,结果是在失去意识以后被扔到了一个垃圾桶里。“他们打裂了我的头盖骨,打坏了我的鼻子——那就是为什么我要你从左侧给我拍照的缘故。”桑德斯在2000年对《计算机世界》(Computerworld)的记者丹尼尔•马洛(Daniel Marrow)说道。“那样照相显得我的鼻子没有正常情况下那么歪——我是说,那真是一场灾难。当时他们把我丢在那里,不管我的死活——我是说真的。”
但是,在昏迷了三天以后,桑德斯还是醒了过来。“我曾说过,我可以死,但我不能失败。”他在接受《旧金山纪事报》(San Francisco Chronicle)采访时说道。“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全力以赴。我不能失败,因为失败并非选项之一。毋宁死,也绝不要失败。”
桑德斯曾供职于摩托罗拉和飞兆半导体公司(Fairchild Semiconductor),但除了AMD以外,他在其他公司工作的时间都不长。在1969年5月1日,桑德斯创立了AMD,当时他仅有33岁。在很短时间里,桑德斯就给自己赢得了目中无人和华而不实的名声。桑德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贴着一张海报,上面写着:“没错,虽然我正在走过死亡阴影笼罩的山谷,但我不怕任何邪魔——因为我就是那山谷中最卑鄙的***。”
“他是堂吉诃德(Don Quixote)和印第安纳•琼斯(Indiana Jones,电影《夺宝奇兵》的男主角,热爱冒险)的混合体。”前AMD首席财务官巴顿说道。“他是一个神气活现的理想主义者,不惧怕与假想的对手作战,喜欢做那些最不可能实现的梦。他的整个职业生涯就是想要与英特尔作战,这也是他最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在长达数十年里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非常英勇地战斗着。”
对于使用英特尔芯片的公司来说,AMD的出现为其提供了另一个芯片来源。芯片对于电脑来说是基础部件之一,而IBM等公司不想单单依靠英特尔来提供这种部件,因此它们与AMD签署了合同,支持其生产了各种版本的处理器,如8088和80286等。虽然这些中央处理器是由AMD生产的,但从设计方面来说则几乎所有东西都来自于英特尔。
从1985年推出80386处理器开始,英特尔就不再允许AMD参考其设计了。AMD不得不开始进行自主设计,不久以后就推出了386以及随后的486处理器,这些处理器基本上可以说是英特尔处理器的逆向设计版本。
在1990年,投资银行美林(Merrill Lynch)的一名分析师宣称AMD已经“死亡”,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逆向设计芯片所需要的时间过长——对AMD来说,有分析师作出这样的结论并非只有一次。举例来说,英特尔的386处理器是在1985年发布的,但AMD到1991年还没有推出逆向设计的芯片;英特尔的486芯片是在1989年推出的,而AMD逆向设计的芯片则直到1993年才上市。英特尔处理器的复杂性日益增长,这使得AMD的逆向设计流程变得越来越困难:英特尔的486处理器拥有118万个晶体管,而1993年推出的奔腾(Pentium)芯片则拥有310万个晶体管。随后不久,奔腾系列芯片变得越来越复杂,到1995年Pentium Pro的晶体管数量达到了550万个,而1997年推出的奔腾II(Pentium II)的晶体管数量更是达到了750万个。与仅仅拥有13.4万个晶体管的286处理器相比,想要复制这些更加复杂的芯片是极其困难的;虽然AMD通过较低的定价售出了大量处理器,但这种战略从长期来看是不可行的。
自己的芯片
为了保持自己的竞争力,AMD创造了第一种由自己原创设计的x86芯片K5,与英特尔的奔腾芯片展开对抗。从性能方面来说,这种处理器大致上能与奔腾相比;但这种芯片直到1996年才上市,比Pentium Pro晚了一年。
与此同时,一家名为NexGen的小型硅谷公司则做了一件AMD没能做到的事情:凭借仅有60人的工程师团队,NexGen与英特尔展开了对抗,从IBM那里获得了少量的融资。这家公司当时的负责人就是阿提克•拉扎,这是一位天才横溢的巴基斯坦工程师,曾在英国和美国受过教育,在1979年来到美国,当时他名下仅有3000美元的现金(到2009年,拉扎将其位于帕洛阿尔托的一处物业挂牌出售,开价2400万美元,不过到最后没有卖成)。拉扎也希望能击败英特尔,但他知道以NexGen当时的规模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时任微软首席执行官的比尔•盖茨(Bill Gates)对NexGen颇感兴趣,他特地抽出了45分钟时间与拉扎面谈,但到最后却演变成了长达四小时的晚餐会议。盖茨建议拉扎与桑德斯接洽,原因是AMD拥有芯片制造能力,但却需要一种更好的产品来发挥这种能力。拉扎当时表示,他愿意与桑德斯进行交流,但不知道如何与其接触,更不用说能引起后者的关注了。
“当我第一次经介绍跟桑德斯见面时,他甚至都等不及听完我的名字——后来他一直都在叫我拉贾(Raja)。”拉扎说道。“他滔滔不绝地讲了45分钟,告诉我AMD会如何让我感到迷恋。我呆在那里,脸上挂着笑容,但我怎么才能与这样一个人沟通呢?那时盖茨对我说道:‘桑德斯是个不该被低估的人——他拥有三种品质:聪明,非常自我本位,思想天马行空。’”
盖茨拿起了电话,给桑德斯打了过去。“如果不是当时盖茨打了那个电话,那么我们原本都不会拥有那样的动量。”拉扎承认道。
在1995年,AMD以6.1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NexGen。收购完成后,拉扎出任AMD总裁兼首席运营官,他被广泛视为桑德斯最终的继任人——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桑德斯甚至把拉扎称作是“微处理器设计领域中的迈克尔•乔丹(Michael Jordan)”。当时,AMD还接手了NexGen正在开发中的Nx686处理器。在适应了在AMD工厂中进行生产的一些设计困难以后,AMD在1997年推出了一种能跟英特尔奔腾II兼容的处理器,这种处理器可以插入最早的奔腾处理器所使用的Socket 7主板,从而允许电脑很容易地进行升级。这种处理器就是K6,它对AMD来说标志着一个转折点,无论是在速度还是价格方面都能跟英特尔竞争。
“奔腾MMX现在已经是彻底过时的处理器!”电脑硬件和测试网站Tom’s Hardware在1997年4月份这样宣称。“K6 223的定价将低于奔腾MMX 200,而其速度则几乎在某个方面都要更快。在Windows 95系统下,K6的速度比现有的任何处理器都要快,时钟速度很可能将跟Pentium II一样快。”
随后K6被升级至K6-2,后者在一年以后问世;再然后是K6-III,这种处理器在1999年的大多数时间里盛行一时。在公众看来,这种过渡可能像是直接发生的;但在实际上,幕后的进展并非那么顺利。
失去自制的边缘
桑德斯的管理风格有些古怪,在带来忠诚的同时也会制造摩擦。曾在2000年到2010年之间担任AMD营销副总裁的帕特里克•摩尔海德(Patrick Moorhead)还记得他到AMD求职时被桑德斯面试的那一天。“我把我的1990年款丰田凯美瑞停到了他的宾利敞篷车旁边。”摩尔海德在接受ArsTechnica采访时说道。“我们谈起如何才能让这个行业变得不同,如何才能重组这个行业。坦白的说,我喜欢当时的那种感觉。”
但好久不长,很快拉扎就开始对桑德斯的管理方法感到不满。从1979年开始,桑德斯就一直保留着自己位于比福利山庄(Beverly Hills)的办公室,每周通勤到硅谷一次,然后在周五回到南加利福尼亚州,直到下个周一。“如果(桑德斯)一直都很上心,那么我还可以接受。”拉扎说道,“但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我晚上太晚打电话给他,或是早上太早吵醒他,他都会不高兴。而我是一个愿意全年无休的人。”
正如《纽约时报》在1989年报道的那样,那时AMD的企业文化还已经失去了公司初创时的节俭习惯。“桑德斯越来越奢华的风尚也变成了一种‘传染病’。”报道写道。“不带劳力士的销售员很可能会发现他们那不够贵的手表被高管丢掉,原因是高官们希望看到这家公司拥有某种特定的形象。曾在AMD供职的员工说道,那是一种气氛,整个公司中的工程师都会挥霍无度,远远背离了AMD草创时的日子,当时桑德斯曾拒绝过一项电动削笔器的预算申请,因为太贵了。”
拉扎也对支出问题感到担心,他认为这是桑德斯个人生活方式的一种延伸。在AMD收购NexGen以后不久,拉扎就造访了桑德斯位于洛杉矶的豪华住宅。“我说道,房子很漂亮。”拉扎说道。“而他回答道:‘是我跟麦当娜抢回来的,我们争夺了一场,我胜出了。’然后我说:‘好吧……’桑德斯随后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花得太多,而赚得不够多。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拉扎说道,当时桑德斯的这番话就像是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那样让人令人难受。“然后我就说;‘希望你在AMD不会这样做吧。’但结果是他依旧我行我素,”桑德斯补充道。
随后就出现了财务问题。前首席财务官巴顿回忆道,在AMD不断延长K6系列处理器“寿命”的同时,这家公司是如何每隔几个星期就陷入灾难的。“在每周一早上召开的运营会议上会有人说:‘我们遇到麻烦了。产量突然急剧下降,下个星期我们要没有东西可卖了。’”巴顿说道。“那种情况所带来的财务问题太糟糕了。没东西可卖了!注定要完蛋了!然后,所有人都会接到一个任务,然后一两天内就会有电子邮件或是电话过来说:‘问题解决了,情况甚至更好了,销量会上去。’”
巴顿说道,每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时,桑德斯都会坚决地向每个部门委派任务。对拉扎自己说,很多次他都只能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把那些不断重复出现的问题隔绝开来,让事情重返正轨。而在财务方面,巴顿及其团队不得不作出向投资者或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披露每个问题的决定。“我们一个季度一个季度地濒于失去自制的边缘,这种情况持续了数十年时间。”他说道。“在我职业生涯的其他时间里,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能让我觉得更烦恼了。”
尽管面临这些问题,但K6及其升级版还是为AMD最成功的架构之一奠定了基础,也就是被称为速龙(Athlon)的K7架构。
寻找继任人
速龙XP是市面上最后一款成功的K7架构处理器
对AMD来说,K7架构在所有方面都是取得了成功,这种架构的性能表现很好,其时钟速度也从刚刚推出时的500MHz一路提高到了寿命周期接近结束时的最多2.33GHz,这使得AMD得以在时钟速度之战的时代里有能力与英特尔展开对抗;在那个时代里,不断增长的时钟速度跟今天不断扩展的CPU核心一样具有营销作用。此外,K7还取得了一些重要的胜利——举例来说,让AMD得以推出一款1GHz的处理器,从而在市场上“痛击”英特尔。
但是,在AMD于1999年6月23日推出K7的几个星期以后,拉扎就离开了这家公司,当时有传言称他与桑德斯大吵了一架。
拉扎的离职让分析师感到迷惑不解。“那肯定会降低人们对这家公司竞争能力的信任感。”Cahners MicroDesign Resources首席分析师格文奈普(Linley Gwennap)在19999年对《洛杉矶时报》说道。“在AMD的高级管理层中,拉扎是真正了解K6和K7架构背后技术的人物之一。”
根据拉扎今天的说法,当时桑德斯坚持要在德国的德累斯顿(Dresden)建造一家工厂,而拉扎对此表示反对(这家工厂在2000年春天完工,到今天仍是AMD分拆出来的GlobalFoundries公司的一部分)。
“当时整个经济模式中的困难在于,AMD没有足够的资本来为建立工厂提供资金。”拉扎说道。“让我跟桑德斯最终发生冲突的事情是,桑德斯不成熟地借用资金开始了建设一家新工厂的进程;而在那时,我们至少在一年内并不需要一家工厂。如果那时我们在一年后才建造这个工厂,那么原本可以积累足够多的利润,能够承担得起在德国建厂的成本。他为一种从根本上来说没有效率的资本结构奠定了基础,而在随后的日子里,AMD从来都没能从这种资本结构中恢复过来。我当时跟他说,不要那么做,而且把(购买订单)拦了下来。但是,他在没有告诉我的情况下加快了整个程序。”
拉扎和巴顿都回忆道,桑德斯有一句咒语般的名言:“真正的男人都有工厂。”拉扎认为,这句话“既是男性至上主义者的言论,同时也是你能说的最愚蠢的事情”。他觉得,在德国建厂的决定是桑德斯“最重大的不负责任的行为”之一。在从AMD离职以后,拉扎就从来也没有再跟桑德斯说过话。
尽管拉扎离开了,但K7还是引起了轰动。在2000年,AMD的净销售额达到了46亿美元,与1998年的25亿美元相比几乎翻了一番。然后,这家公司就租借了圣何塞体育馆来大事庆祝。但是,英特尔则继续用奔腾III等芯片来挑战AMD;在不久以后,英特尔就利用“Intel Inside”营销活动横扫了整个世界。
鲁毅智在2002年到2008年之间担任AMD首席执行官
在拉扎离职以后,桑德斯需要一位新的“法定继承人”来接替他的位子。他看中了鲁毅智(Hector Ruiz),后者当时是摩托罗拉半导体产品部门的负责人。在1998年,AMD与摩托罗拉达成了一项交叉授权协议,令摩托罗拉得以在自己的手机其他便携式设备中使用AMD的闪存,而摩托罗拉则将帮助AMD生产基于铜的(意味着速度更快)微处理器。正是由于这项交易,让桑德斯和鲁毅智得以相识。
桑德斯可能觉得,鲁毅智的个人经历使其拥有成功的潜力,后者出生在墨西哥的一个边境小镇,但每天都会穿越边境到德克萨斯州南部的一所高中上学,并在这所学校了完成了自己的高中学业。在1999年夏末,桑德斯在奥斯汀的一家牛排餐厅中请鲁毅智吃饭。在鲁毅智向其介绍自己即将出版的新书《弹弓:AMD反抗Intel残暴统治解救整个产业》(Slingshot: AMD‘s Fight to Free an Industry from the Ruthless Grip of Intel)时,桑德斯开始向他解释,为何到AMD任职要比鲁毅智当时的工作好。下面让我们根据鲁毅智的回忆来重现一下当时两人对话的场景吧。
“你需要做的事情是找到一份真正的工作。”桑德斯单刀直入的说道。“到我这里来吧,我保证你会在一两年时间里成为首席执行官。”
我知道桑德斯的习惯是很粗暴地说事情,经常都会让人拍案而起。因此我紧紧地盯着他,问了他很多问题,试图判定这只是典型的桑德斯式的夸口之词,还是他确实是认真的。而当时我得到的印象是,他是认真的。桑德斯成功地激起了我的兴趣,现在AMD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这听起来像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很多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首先,桑德斯已经开掉了多名首席运营官,这些都是他准备用来接替自己职务的人。在过去一段时间里,AMD董事会一直都在向桑德斯施压,要求他安排一项继任计划。但是,他的选择无一长久;业内人士都说,在桑德斯手底下干活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在领导岗位上就更是如此,因此看起来他并不准备或是并不愿意放弃控制权。在我考虑(是否到AMD任职的)可能性时,我的一位良师益友给了我一个建议:“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能长久(地跟桑德斯相处下去)?”
其次,即使我能在桑德斯手底下工作,而且能够坚持下去,谁又能知道AMD的成功机会有多大呢?在当时,AMD在业内还只不过是个“小角色”,而英特尔则是规模超大的、无可争议的行业领导者。桑德斯也会说,他运营下的这家公司一直都面临生死关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事实也确实如此。那时,英特尔是占据统治地位的“冠军”,而AMD则只不过是看起来永远都无法翻身的“受压迫者”。
尽管桑德斯是想让我运营一家公司,但坦白的说,当时我运营下的一个部门都比AMD整个公司还要大。在1998年时,摩托罗拉半导体部门的销售额几乎相当于AMD净销售额的三倍,达到了25亿美元。但我认为,在一家像AMD那样生气勃勃的公司里,我或许能变得非常不同。再者,与我从事的技术工作相比,AMD已经远远跑在最前线。
到最后,鲁毅智选择接受了这份工作。2000年1月份,AMD宣布任命他为新任总裁兼首席运营官。在短短的两年以后,桑德斯就退休了,然后鲁毅智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当鲁毅智接掌大权时,他开始进行“大清洗”,留下了一些资深的员工,但同时辞退了一批顶级高管(曾担任AMD首席财务官的巴顿已经在2001年离开了这家公司),引入了新的人才。
到最后,鲁毅智发现这家公司实际上已经不再真正是一家处理器厂商,而是恰好也出售微型处理器的闪存厂商。AMD在2000年实现了创纪录的净利润,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家公司有能力向设备厂商出售闪存。因此,鲁毅智决定改变这家公司的“航向”。
与预想中相比,鲁毅智的这项改革措施真正实施起来要更加困难。虽然桑德斯言辞浮夸,但鲁毅智却发现“桑德斯已经无意识地给AMD灌输了一种‘第二好’的心态。”正如鲁毅智在自己的书中所写的那样:“桑德斯是个矛盾体。一方面,他充满活力,永远都不会承认AMD有可能失败;但在另一方面,他好像从来都不愿意付出长期的努力来制定一项战略性计划。其结果是,我们拥有平庸的客户计划,漫不经心的名声,根本没有全球化的战略……简而言之,AMD内部没人相信这家公司能在市场上击败英特尔,甚至无法对其造成重大的威胁——甚至就连桑德斯本人也是抱有这样的想法。”
但在鲁毅智接任首席执行官时,AMD所占市场份额在15%附近徘徊,与过去五六年时间里的份额基本持平。鲁毅智尝试让AMD变成一家“高端”芯片厂商,能向IBM和戴尔等公司出售产品,而不只是面向个人电脑市场上的“价值型”客户。当时AMD拥有一个“突袭”的机会,而且也在一个高端市场上这样做了,那就是服务器市场;对AMD来说,这家公司需要通过这个市场来提高自己的利润率。AMD的K8架构从一开始就是为支持服务器而设计的,其皓龙(Opteron)处理器是这家公司取得的巨大成功之一。
速龙64与AMD的竞争力巅峰
从整体上来说,皓龙的架构与K7架构相似,但有两处关键的不同之处。首先,皓龙处理器将系统的存储控制器与芯片本身进行了整合,从而在整体上降低了内存延迟(但代价是失去了一部分灵活性;皓龙处理器必须利用双通道内存和DDR2等速度更快的内存类型)。这表明AMD看到了将更多功能与处理器本身进行整合的好处,而这种认识促使这家公司后来收购了图形处理器(GPU)厂商ATI Technologies。
不过,K8架构给服务器带来的最大好处是其64位扩展技术,这种技术令AMD的芯片能够运行64位操作系统,而且在运行当时标准化的32位操作系统和应用时也不会牺牲兼容性或速度。这种扩展技术后来成为了行业标准,击败了英特尔的64位安腾(Itanium)架构——英特尔甚至为其x86-64架构取得了AMD64位扩展技术的授权。
K8架构以速龙64系列产品的形式在台式机市场上取得了成功,但真正让AMD在高利润率市场上取得成功的是皓龙处理器的服务器版本。当英特尔在2006年9月份推出基于Core架构的双核Xeons处理器时,AMD已经在服务器市场上占据了25%左右的份额。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AMD继续成功地开发了K8处理器的迭代产品,在架构方面进行了几次改动,生产工艺也进行了升级,甚至还通过速龙64 X2处理器帮助推进了多核计算时代的到来。
虽然在技术方面取得了成功,但AMD的财务状况却变得不稳定。在当时,AMD处理器的销售量呈现出下滑趋势,大多数芯片的利润率在2000年过后迅速下降。此外,AMD还面临着生产了过多库存的问题。在2002年下半年,AMD宣布该公司不得不“限制出货量,接受来自于特定客户的产品退货单据”,原因是其生产的芯片的销售速度不够快。在2001年,AMD蒙受了6100万美元的净亏损,2002年净亏损为13亿美元,2003年净亏损为2.74亿美元。
那么,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AMD在财务方面受损的呢?正如拉扎所担心的那样,是生产成本。AMD在2001年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的10-K文件中作出预测称:“当德累斯顿Fab 30工厂在2003年底配套齐全以后,这座工厂的建筑和便利成本预计将达到23亿美元左右。”此外,AMD旗下负责管理德累斯顿工厂的全资子公司AMD Saxony也将给这家公司带来4.1亿美元的成本。
随后一年,AMD将德累斯顿工厂的融资成本预期上调至25亿美元,并补充称截至2001年底为止,这家公司已经为此投资了18亿美元。从AMD提交的2003年10-K文件来看,这一估测成本继续上升:“我们目前预计,当德累斯顿Fab 30工厂在2005年底配套齐全以后,这座工厂的建筑和便利成本预计将会达到26亿美元。截至20002年12月29日为止,我们已经对AMD Saxony投资了21亿美元。”同年,AMD又开始推进对德累斯顿Fab 36新工厂的投资活动,截至该年年底为止投资了4.4亿美元。
这些规模庞大的投资活动的资金来源完全依赖于AMD出售芯片的能力,而当时AMD出售芯片的能力有所加强,原因是其占据着相对于英特尔的竞争优势。但对AMD来说,不幸的事情是英特尔并未就此认输。
英特尔的复活
英特尔Core 2 Duo处理器阻遏了AMD的发展势头
在大多数情况下,AMD的高点对英特尔来说就是低点。“很明显,AMD当时拥有一种非常具有竞争力的产品,尤其是皓龙处理器。”英特尔发言人比尔•卡尔德(Bill Calder)向ArsTechnica表示。“在那时,英特尔内部的很多人都感到恐慌,展开了许多工作想要解决问题,想要不仅在市场上与AMD展开对抗,同时在媒体上也同样进行那个对抗。当时很多人都把焦点放在来自于AMD的竞争威胁上,在英特尔内部也是如此。”
即使是在AMD利用服务器版本的皓龙处理器、AMD64扩展技术以及台式机版本的速龙处理器打击英特尔的情况下,英特尔还是播下了一颗种子,而这颗种子到最后变成了该公司最轰动的成功之作,那就是Core架构。到2003年时,为奔腾4处理器提供支持的NetBurst架构的表现明显已经无法达到英特尔所希望的水平——英特尔原本希望能将其时钟速度一路提升至10GHz,但在达到4GHz以后,奔腾4的热耗和功耗就已经开始导致稳定性问题出现。也正是这些问题意味着,NetBurst架构已经不适合用于不断增长中的笔记本市场。英特尔没有选择对奔腾4的架构进行修改,使其能更好地在笔记本中运行,而是回到了画板上,指定以色列的一个小团?又铝τ诳发一个名为“Banias”的项目。随后,这种芯片就变成了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奔腾M处理器,这种处理器是英特尔大获成功的迅驰(Centrino)营销战略的基础(迅驰平台将一个奔腾M处理器、一个英特尔芯片组以及英特尔802.11b和802.11g无线适配器绑定在一起)。
奔腾M处理器并不是从零开始构建的,而是可以追溯至英特尔不同III架构,英特尔对这种架构进行了修改,提高了性能和效率。此外,奔腾M处理器还对对SpeedStep等节能技术进行了提炼,这种技术能动态调整处理器的时钟速度和电容。对英特尔来说,这种处理器使其在笔记本领域中取得了很大成功,以至于当NetBurst架构过时的时候,这家公司开始着手将迅驰架构应用于台式机和服务器。这种架构提高了奔腾M处理器的时钟速度,加入了64位扩展技术(当然,这种技术是通过授权方式从AMD那里得来的),还加入了第二个处理器核心,从而为Core 2 Duo提供了基本的组成要素(原始的Core Duo和Core Solo仅用于笔记本,而且没有64位扩展技术,而Core 2 Duo则是这种架构下第一种非移动版的处理器)。
英特尔Core架构实现了几个重要的目标,它给这家公司带来了一种速度很快、节能性也很好的64位Xeon处理器,从而在服务器市场上遏止了皓龙处理器席卷而来的浪潮;它在台式机市场上摘得了性能“皇冠”,这具有象征性的重要意义;与AMD当时的笔记本芯片相比,它的节能性要高得多,而在那时候,笔记本的销售量正首次开始超越台式机(AMD的节能笔记本芯片到2011年才开始变得具备竞争力,当时该公司推出了Llano处理器,随后又在2012年推出了Trinity处理器)。
Core架构触动了AMD的痛处,但对AMD来说,真正对其长期健康造成最大伤害的则是英特尔的执行战略。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英特尔启动了所谓的“tick-tock”(钟摆)战略计划,目标是对处理器进行规模较小、但却十分迅速的更新升级。根据这项计划,英特尔每年都会推出一种新处理器系列产品——所谓的“tick”意味着对一代微架构的处理器芯片制程作出更新,也就是在处理器性能几乎相同的情况下,缩小芯片面积、减小能耗和发热量;而所谓的“tock”则意味着,在上一次“Tick”芯片制程的基础上更新微处理器架构和提升性能。这个战略体系限制了新处理器或架构在制造阶段中遭遇重大问题的风险,而新的处理器迭代产品可以非常迅速地推出,以至于哪怕竞争对手拥有拥有十分优良的架构,也无法在市场顶端停留多年时间——AMD及其K8架构就落入了这个体系的“陷阱”。
无论是Core架构还是随后的任何一种英特尔架构,单靠架构本身都没有将AMD远远抛在身后。但是,在Core 2的引领下,一系列执行良好的英特尔处理器陆续浮出水面。虽然AMD也在继续不断地改进自己的芯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家公司再一次被慢慢挤出了高端市场,被迫主要在价格方面展开竞争,这跟AMD在早期面临的困境如出一辙。在英特尔大量炮制多年以来的最好产品的同时,AMD试图完全吞并另一家公司;但即使是这样,也没能对AMD起到多大的帮助作用。
收购ATI
AMD收购了ATI,但两家公司合并后的表现并不好
鲁毅智向ArsTechnica解释道,当他在2002年出任AMD首席执行官时,这家公司正试图去做太多的事情。“当我加入这家公司时,我们涉足内存、逻辑芯片、微处理器、通信产品等哥哥领域,有太多东西正在同时进行着。”他说道。“这给我带来的感觉是,公司里的那些天才横溢的人物都过于分散精力,而他们之所以无法找到一个确定的方向,原因之一就是当时这家公司尝试去做太多的事情。在那时,我尝试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缩减产品系列。”
将焦点放在少量产品上这种战略给AMD带来了维持多年的成功,但这种战略未能持续下去。虽然没有哪一个单一的事件是导致AMD从2000-2010年中期达到的高峰滑落下来的明显因素,但在这一滑坡趋势中,焦点的丧失无疑起了很大作用。一个恰当的例子是,AMD在2006年收购了加拿大图形卡、视频设备和多媒体产品供商ATI Technologies。这项收购交易背后的逻辑从基本上来说是很健康的——AMD预测到一种未来,那就是与处理器集成到一起将不仅仅是存储控制器,但在当时这家公司却没有图形技术和芯片组领域中的相关经验来让这种未来轻松到来。
根据当时的媒体报道以及鲁毅智在自己的书里所透露的信息,AMD首先将收购目标放到了Nvidia身上,原因是后者拥有丰富的图形技术经验,而且对基于K7和K8架构的AMD处理器来说,Nvidia还拥有一些最好的芯片组。但是,Nvidia首席执行官黄仁勋希望,合并以后的公司将由他来负责运营,而这对AMD的管理层来说是无法接受的。随后,AMD将目标转向ATI,并最终在2006年10月份以54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这家公司,支付方式为现金加股票。
Nvidi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黄仁勋
“那项交易很值。”鲁毅智在自己的书里写道。“华尔街抱怨我们支付了过高的价格,投资者对我们为此而背上的新债务感到担心,从而导致AMD股价下滑,但即使如此也是值得的。我们为了收购ATI而融资了25亿美元,但我们在此前的两年时间里已经偿还了如此之多的债务,因此我认为AMD有能力处理这件事情。通过在我们的资产组合中加入领先的图形技术的方式,我们将可向OEM(原始设备制造商)提供集成图形解决方案,正如英特尔一直都在做的那样,而ATI的技术肯定要比英特尔的技术好。”
虽然想法确
实不错,但这两家公司从来都没有良好地整合到一起。“将两家公司整合到一起,或者至少是给AMD带来一项视频组件业务和一项图形组件业务,这种想法是很有意义的。”前AMD营销经理伊恩•麦克诺顿(Ian McNaughton)说道。“只是,他们在执行这项计划时却失败了。”
“这是一项被视为合并交易的收购交易。”麦克诺顿继续说道。“因此,AMD的人还是AMD的人,ATI的人也还是ATI的人,他们还是生活在不同的建筑物里,还是向不同的高管汇报工作,还是穿着带有各自公司Logo的工作服。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改变这种心态,而我甚至觉得可能永远都无法真正改变。”
在合并后的公司里,文化上的差异将员工的忠诚度一分为二。据一名前AMD员工透露,这种分化的程度达到了极高的水平,以至于有些员工会将自己视为“绿派”的AMD员工(属于中央处理器阵营)或是“红派”的AMD员工(属于图形处理器的阵营)。这些员工经常都会优先考虑各自部门的独立产品的需求,而不是考虑综合产品的需求;而AMD之所以收购ATI,正是希望后者能帮助其构建综合产品。这种阵营分化的结果是。合并后公司本应在产品开发方面取得的进展被推迟了。有报道称,AMD开发了三个版本的综合性“Fusion”芯片,才终于有一个版本被视为已经做好了登陆市场的准备;而在那时,这种芯片的推出时间已经远远落后于AMD原本承诺的时间。
在AMD收购ATI时,这家公司本来就已经面临着非常真切的工程问题,这些问题对AMD的产品造成了影响;而在收购以后,内部分化的问题则令AMD的注意力变得更加分散。在2007年时,代号为“巴塞罗那”(Barcelona)的皓龙处理器的上市时间晚于预期,而且在性能方面也未能达到预期,其部分原因是这种处理器存在一个令人不快的bug;而到2011年,这种局面又重新上演,当时“Bulldozer”(推土机)架构也推迟上市,且性能表现不如AMD承诺的那样好。而无论是2007年还是2011年,当时的AMD都迫切地需要获得一场胜利,但结果却是“马失前蹄”。而在这一时期,英特尔稳定的执行战略让AMD的问题显得更加严重。
“(在AMD收购AIT以后的)四年时间里,创新的缺失很可能是那项失败的并购交易所带来的‘后遗症’之一。”麦克诺顿说道。“因为他们在当时没有制定规则说:‘这就是我们的路线图和愿景,现在让我们开始执行既定战略,沿着路线图进发吧。’当你拥有6000名工程师时,这样的事情是你必须去做的。”
公平竞争
无论是在市场上还是在法庭里,英特尔和AMD之间都存在着彼此竞争的历史。早在数十年以前,这两家公司就已经互生嫌隙。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为了安抚IBM,两家公司都曾向其提供芯片。当时AMD同意放弃自己的设计,转而致力于开发x86芯片,其硅谷是由英特尔提供的。在AMD看来,英特尔手段卑鄙,不遵守双方之间的合同——在AMD提起的诉讼中,这家公司指称英特尔提供的信息“蓄意的不完整、蓄意的难以辨认、蓄意的令AMD工程师无法使用”。
在经过长达五年的仲裁调解以后,这场冲突才终于划上了句号,在1990年的一项判决中到达了终点。根据《纽约时报》当时的报道,负责处理这项仲裁案的已退休法官将英特尔的行为称作是“违反诚实和公平交易契约的经典范例:说的时候诚意十足,做的时候表里不一。”但他同时“将AMD的行为称作是‘心怀机会主义的、从无间断的怀恨在心’。”他还指出,英特尔的行为不能给AMD带来借口,使其不得不推出可令人接受的产品来作为交换;“问题在于,AMD假想了在某种程度上有些浪漫化的情势,而这种情势跟卡米洛特(英国传说中亚瑟王的宫殿所在地)一样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这名法官在判决中说道。
在2000-2010年这一时间段的中期,AMD再次开始认为英特尔正在市场上阴谋妨害自己的发展,利用金钱和势力来打击AMD所占有的技术优势。鲁毅智在他的书里描述了AMD当时的观点:
东芝曾在2001年从英特尔那里拿到一大笔钱,原因是其承诺不会使用AMD的处理器。这笔所谓的“市场发展基金”每个季度的总额在2500万美元到3000万美元之间——东芝的一名高管把这笔“基金”比作“可卡因”,因为这是一桩他们根本无法放弃的交易。
英特尔还已经通过这种“买卖”获得了向日立独家提供芯片的权利。在2002年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中,AMD向日立出售了5万块速龙芯片;而到第三季度,AMD面向日立的芯片销售量已经突然化为乌有。
NEC的立场则尤其令人感到失望。在2002年第三季度,AMD赢得了NEC的84%日本个人台式机业务——从我们在全球半导体市场上占据第二位的历史地位来看,这是一种重大的成就。而从笔记本和台式机两方面来看,我们也为NEC提供40%的微处理器。但这种局面将在不久以后终结,原因是英特尔同意每个季度向NEC支付30亿日元,前提是NEC将90%的业务交给英特尔来做,并且严格限制NEC与AMD做生意。到2003年,AMD在NEC个人台式机业务中所占比例就已经下降至接近于零。
NEC甚至过分到直接把它与英特尔之间的交易告诉了我们,后者的指令是,AMD在NEC日本市场上所占据的份额必须保持在个位数以内;而在全球市场上,AMD在NEC业务中所占份额也必须从40%下降至15%。
在英特尔所有这些活动的干扰下,看起来无论我们什么时候想要往前迈出一步,就不得不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而如果考虑到AMD已经在技术方面成为了市场领导者,那么这种情况就更加令人感到沮丧;我们一直都期盼前进,因此突然之间的后撤并非我们赢得的东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AMD为争夺市场份额而打响的战斗会是一场“上坡之战”;但我相信,市场将会及时地自我矫正。
AMD在2000年就已经向欧盟委员会提出了一项类似的投诉,而日本公平贸易委员会(FTC)则判定,英特尔触犯了当地的反垄断规定。在咨询过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一位知名政治科学教授以后,AMD于2005年决定在美国市场上发起一项反垄断指控。在AMD内部,公司对这项诉讼的代号是“弹弓”(Slingshot),来自于圣经中大卫与巨人哥利亚(Goliath)的故事(鲁毅智的书名也来自于这个典故)。这个代号反映了AMD的一种愿望,那就是在法庭上战胜英特尔这个规模远比自身庞大的竞争对手。
AMD前首席财务官巴顿说道,英特尔“就是要让AMD不得其门而入。需要指出的是,微软也曾做过这样的事情,英特尔也是如此,当这些公司接近于占据垄断地位时,有些高管就会利用这件事情很难证明的漏洞——而且即使能够证明,也需要五年或是八年的时间。”但巴顿同时承认,英特尔“从规模上来说也占据着成本优势”。
“AMD永远都无法与英特尔齐头并进。”美国投资公司Sanford Bernstein的金融分析师斯塔西•拉斯贡(Stacy Rasgon)说道。“英特尔可以小憩一会儿,(但它拥有)海量资源——是AMD自己踢醒了沉睡的巨人。”
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AMD都一直在其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的文件中称,英特尔在处理器行业中占据着“主导”地位,并认为自身之所以存在不足之处,就是因为英特尔有能力时时处处对其进行“包抄”。举例来说,截至本文发稿为止,AMD的市值仅为19亿美元,而英特尔的规模则相当于AMD的57倍,高达1060亿美元。(截至2012年底为止,AMD的债务和资本租赁债务总额为20亿美元;与此相比,英特尔的长期债务义务总额大约为230亿美元。)即使英特尔没有“包抄”AMD,后者也仍旧面临着“上坡之战”;而随着英特尔的公司规模变得越来越大,再加上规模比AMD小的竞争对手变得越来越多,“斜坡”也就变得越来越陡峭。
“他们(AMD)已经自我流放在市场的这个角落里,奇怪的是他们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市场研究公司IHS Global Insight的分析师克雷格•斯泰斯(Craig Stice)说道。“但与此同时,你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们正在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想要让自己走出那个角落;你永远都不会感觉到他们想要变得比英特尔更大。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看起来他们对呆在自己的小小角落里感到开心,但就连这一点点的市场份额也已经开始(由于规模较小的竞争对手出现而)减少。”
利用GlobalFoundries走向全球
在完成收购ATI交易的一年多以后,AMD未能取得良好的执行表现,其产品销售量不够高,因而在财务上感到捉襟见肘。截至2005年底为止,AMD的债务总额高达50多亿美元,这一年中该公司蒙受了33亿美元的亏损,创下过去15年时间里规模最大的亏损。其结果是,AMD难以维持运营自己的芯片制造设施所需要的费用。AMD需要不断升级已有的德国工厂,而且还想要在纽约州建设一座新的工厂。特别是由于收购了ATI的缘故,AMD的“小金库”已经变得无法承受财务压力。
到2008年夏天,AMD的顶级高管开始从全球最富有的一些投资公司那里寻求帮助,其中包括身为阿布扎比政府投资机构的穆巴达拉发展公司(Mubadala Development)。穆巴达拉发展公司组建于2002年,这家公司已经变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投资工具,到今天的价值已经超过了480亿美元。通过AMD高管与阿布扎比政府官员之间的私人?叵担这家公司发现自己可以将其芯片工厂出售给一家新公司,这家公司后来被命名为GlobalFoundries,曾由鲁毅智担任首席执行官。
AMD的这项战略在当时被称为“资产活化”(Asset Smart),该战略背后的想法是没有芯片制造厂的AMD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架构设计上,而新成立的不归属于AMD的工厂可以从其他没有制造厂的公司那里寻找业务,从而利用AMD本身无法利用的产能,同时又能支付改进生产设施的成本。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鲁毅智通过玩弄手腕的方式让阿布扎比官员相信有其他投资者也对这个项目有兴趣,但实际上却没有;到最后,AMD与穆巴达拉发展公司达成了协议。
首先,我们让所有阿布扎比人都相信他们并非唯一把资金投入到这个项目中的人。在将近两年的谈判过程中,我们从来都没有泄露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是领先的竞标者,甚至到最后他们变成了唯一的竞标者时也没有走漏口风。除了与全球其他国家(尤其是巴西)展开对话以外,我们从早期开始就一直与沙特阿拉伯也展开谈判,但谈判的深度从来都没有达到过与阿布扎比之间谈判的水平。可是,我多次向阿布扎比暗示,沙特人想要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那时谈判确实已经进行了至少一年时间)。
我曾在意大利与穆巴达拉发展公司首席执行官穆巴拉克(Khaldoon Al Mubarak)共进早餐,当时他到意大利是为了与菲亚特的高管会面。在饭桌上我甚至建议阿布扎比和沙特阿拉伯考虑一起创建一家合资企业,甚至是在两国交界处建造一座工厂。我自己就出身于边陲,我喜欢边界上的声音。
穆巴拉克则把这个想法扼杀在了萌芽之中。“不,鲁先生。”他说道。“我们要自己做。”
没什么东西能比一点点民族自豪感更能促成谈判了,我觉得。
这就是我们渡过2007年难关的方式了——那时阿布扎比初步投资了6.08亿美元——但在随后的2008年,整个行业都面临着狂暴的滑坡局势,AMD的股价从20美元一路飙降至4美元。
在这项交易完成时,英特尔抓住机会对AMD发起了“突袭”,在AMD提起的诉讼案中极力主张,x86指令集的交互授权协议——如果没有这项协议,那么AMD就不能制造也不能出售x86芯片——仅适用于同时控制着芯片设计和生产的AMD,而将生产业务外包给第三方的AMD则无权生产这种处理器。
虽然AMD深感挫败,但还是在2009年行将结束时决定与英特尔止息兵戈。尽管AMD坚持主张该公司并未违反与英特尔之间达成的交互授权协议,但作为双方最终和解协议的一部分内容,这两家公司之间达成的新版协议明确允许非AMD旗下的芯片制造厂可生产x86处理器,这意味着英特尔有关AMD违反交互授权协议的指控至少是后者决定和解的一部分原因。但就这项诉讼达成和解对AMD来说没什么帮助,因为到2009年时,AMD就不能再像2005年提起诉讼时那样,极力声称自己拥有技术上的优势却被隔离在市场以外了。
AMD还从英特尔那里拿到了12.5亿美元现金,此外后者还保证未来不会再从事反竞争的业务活动。这项和解协议在当时被广泛视为AMD的成功,但对于英特尔来说,这笔钱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单单是在2009年第四季度,英特尔的净利润就达到了23亿美元。虽然AMD在技术方面确实是出类拔萃,但这家公司通过这项诉讼所获得的东西只不过是一笔一次性的现金注入及其x86授权不会消失的保证罢了;而对英特尔来说,从这项诉讼中脱身的最终代价只不过是拿出一个季度中的一部分利润,然后再承诺不会去做那些自己坚持声称并未做过的事情而已。
从诉讼到和解的整个过程所呈现出来的一个事实是,AMD的技术性失误对这家公司当时正在做的其他所有事情都造成了影响。AMD在执行方面的无力使其更加难以宣称是英特尔阻遏其在市场上取得成功,而且执行问题还使其必须出售芯片制造业务,导致AMD与英特尔讨价还价的能力遭到了削弱。
境况不佳
AMD所面临的这些问题并没有消失。虽然在工程方面付出了最好的努力,但AMD在个人电脑和服务器市场上所占据的份额却继续下滑;虽然推出了专门为超极本和平板电脑设计的新产品,但AMD在这些市场上占有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配备了AMD芯片的电脑中,有很多都局限于低端市场;在这些市场上,利润率是很低的,而相对于逐步下滑的个人电脑需求来说,销售量就变得特别敏感。
前首席财务官巴顿不相信AMD拥有光明的未来。“(即使没有跟英特尔之间的诉讼)也没有多大关系。”他说道。“(桑德斯)定下了比赛的节奏,然后这场比赛就已经是那么回事了。”
鲁毅智也同样并不看好AMD目前所拥有的机会。他极力主张,虽然他的战略从短期来看会带来下降趋势,但到最后却能”开花结果“。“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半导体公司,那么无论你后是否愿意,都必须与英特尔展开竞争。”鲁毅智在2013年3月份接受ArsTechnica的电话采访时说道。“如果你要问AMD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那我只能说看起来并不明显;而如果我还在AMD,那么事情就会明显得多了:我们要跟英特尔竞争,要从他们那里夺取市场份额。”
接替鲁毅智出任AMD首席执行官的继任人只干了不到三年时间,然后就被现任首席执行官罗瑞德(Rory Read)接替了。罗瑞德曾担任联想总裁,加盟联想以前则在IBM供职20余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能成功地重组AMD;据这家公司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的最近一份10-K文件显示,“公司业务中有大约85%还是以遗留的个人电脑市场为重点,而这个市场在未来几年时间里的增长速度预计将会放缓。”
在华尔街,AMD几乎没什么“朋友”——这家公司的股价已经从2012年初的8美元附近下跌至今天的略高于2美元。“直到最近,我都是(华尔街中)最看好AMD的人之一。”Sanford Bernstein分析师拉斯贡说道。但是,就连他也已经转变了看法,而令他开始转变看法的转折点是在2010年底到来的,当时AMD备受期待的“Fusion”32纳米Llano处理器陷入了难以出货的困境。
“他们当时在提高产量的问题上遭遇了重大问题。”拉斯贡说道。“我记得,在2010年7月份的时候,我是华尔街唯一看好(AMD)的人。我曾经参加过AMD的(季度财报)电话会议,发现他们面临很多问题。他们说道,他们说自己解决了问题,Llano的出货速度将会加快,这一言论推动AMD股价在次日的交易中上涨了20%。然后他们又在(AMD的下一份财报中)提前宣布称,他们无法做到这一点。那是在2010年10月份,当时我下调了AMD的股票评级,但那并非因为我不再相信结构性的故事,而是因为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所面临的是一个需要三个星期还是三个月才能解决的问题。”
到最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更加接近于后者:AMD知道2011年4月份才开始出货。
“(AMD)正在削减运营支出和裁减工程师。”拉斯贡补充道。“去年是(在减掉)脂肪,而今年却是从皮到骨都在砍掉。他们的核心业务正在从根本上崩溃,个人电脑市场已经下滑了13%。以前我从来都没有担心过AMD的流动性问题,但现在我对此感到担心。他们所面临的并非一个已经死亡的个人电脑市场,但却是一个不再增长的市场。”
为未来而战
AMD也承认自己正在艰难求存。“当然,光说是没有用的,我们需要做的不仅是交付良好的产品,同时也需要证明我们能在财务方面取得进展。”AMD发言人迈克尔•西尔沃曼(Michael Silverman)说道。但AMD相信自己已经“止血”,公司官员十分相信一项新的战略能取得成功,这项战略不依赖于试图“驱逐x86”。AMD首席执行官罗瑞德希望,到2013年底为止,这家公司来自于其他市场的营收在总营收中所占比例能够达到20%。
AMD目前仍旧在个人电脑和服务器市场上占有较大规模的份额,但与全盛期相比则已经有所萎缩。对于Trinity和Steamroller等核心产品,AMD一直都在作出改进。图形技术部门继续推出游戏图形处理器,其性能表现可与Nvidia的产品展开竞争。事实上,图形技术部门最近给AMD带来了一个罕见的好消息:索尼PlayStation 4将会采用AMD的图形处理器和中央处理器,而且市场广泛预计微软下一代Xbox游戏机也将会做同样的事情。另外,AMD还为Wii和Wii U提供图形处理器。哪怕是相对于正在滑坡的个人电脑市场来说,游戏机市场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但是,能在所有三大主要的处理器市场上都拥有一席之地,这至少也是一种很大的改变,而且有利于AMD开展宣传工作。
但从基本上来说,AMD已经错过了在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市场上发展业务的机会,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该公司自己作出了短视的决定:AMD没能及时推出低能耗的Bobca架构,从而错过了上网本热潮的高峰期;与此同时,在Windows 8平板电脑的架构方面,AMD也没能吸引到很多原始设备制造商的兴趣。在2009年,AMD出售了Imageon移动图形部门,价格仅为6500万美元。而在不久以后,高通就将这种技术变成了Adreno图形处理器,将其与该公司的流行产品Snapdragon处理器整合到了一起。
在台式机市场上,看起来AMD正把重点放在执行方面——AMD芯片的性能和能耗仍旧比英特尔落后一到两年时间,但这家公司一直都在对最初令人感到失望的Bulldozer架构作出稳定而准时的改进。但问题在于,现在的形势已经变得明朗化,那就是AMD的这种作法已经不再足够。
AMD真正想要垄断的一个市场在今天看来还是一个相对来说未经实践检验的领域:高密度微型服务器。AMD现在正押注于一件事情,那就是Facebook和Twitter等公司的服务器机房将需处理海量的任务,而对于处理器的要求则相对较低。为?耍珹MD在2012年初收购了一家名为SeaMicro的公司。至少从理论上来说,这项收购交易做到了两件事情:为AMD提供了一个机会,使其能向潜在客户展示和出售即将推出的基于ARM的皓龙处理器;让AMD能直接向网络公司出售服务器硬件,而不是出售给戴尔或惠普等硬件提供商。
在过去几年时间里,SeaMicro一直都致力于开发其“Freedom Fabric”,这是一种能支持标准网络存储产品的“自由架构”。AMD还正在从事这种技术的授权业务——与AMD在服务器市场上的历史上相比,这家公司从事授权的历史很可能还要更长一些。对AMD来说,微型服务器可能会是一个机会,能使其在一个颇具盈利能力的、高利润率的市场上取得立足点,而这正是该公司的资产负债表所迫切需要的东西。
这个机会是否真能给AMD带来成功呢?由此可能——但是,AMD必须克服一些根深蒂固的问题。“AMD已经变成了一家规模庞大而又具有惰性的公司,不在意资本管理的问题。”在被问及对AMD的未来机会有何看法的时候,拉扎这样说道。“现在,虽然他们拥有一个伟大的团队,拥有很好的管理层;但很不幸的是,我认为无论他们会做些什么,都已经是为时过晚。”
留给AMD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但是,这家公司已经习惯了“屌丝逆袭”。
“对于我们正在走的这条道路而言……我们作出了重大的押注,收购了图形卡生产商ATI;进行了重大的工程相关工作,对我们的工艺设计进行了优化,从而让我们能大规模商业化生产IP芯片,或是为索尼等公司提供定制规格的产品。”AMD全球商业营销负责人约翰•泰勒(John Taylor)说道。“我们相信,这让我们首次站到了一个位置上,令我们能为可持续的差异化开辟一个空间。我非常信任AMD的新管理层。在AMD工作的每一天,我都会感受到深深的紧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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