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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经济学博士陈永伟作客腾讯研究院与集智俱乐部合作的 AI&Society 系列活动第七期,作为《比较》研究部主管,北京大学市场与网络经济研究中心的研究员和主任助理,他主讲的是人工智能对社会经济带来的影响。
AI带来了新时代,还是大萧条?
陈永伟给自己的演讲起名为“天堂的方向”,出自狄更斯《双城记》的开头:“我们面前应有尽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正在迈向天堂,或是走向另一个方向?”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he other way。
这句话形容现在 AI 对社会的影响再恰当不过——AI 可能会把人类带进生产力飞跃的新时代,也可能让我们走进失业、萧条的黑暗。
陈永伟基于 Russell & Norvig 2013年的论文,给出一种理解:
人工智能分为3个等级——弱人工智能(ANI),专注完成某个特定任务,如语音识别、图像识别;强人工智能(AGI),与人类能力比肩;超人工智能(ASI),在所有领域都比人脑聪明很多。
例如电影《机械姬》展现的是强人工智能,《复仇者联盟》里的幻视、奥创,就是超人工智能。
在人工智能发展的不同阶段,我们面临的社会问题是不一样的。在弱人工智能阶段,由于它可以替代人的一部分智能,所以会引发一部分人失业,进而引发收入不平等问题。
当强人工智能阶段到来,AI 能够自己做决策,这时我们面对的社会问题是,人类如何认识 AI 的主体性,例如如果 AI 伤人,是谁的责任?超人工智能阶段的问题则是,人工智能将会毁灭人类还是造福人类。
主讲人:陈永伟
我们面临的近忧,仍是弱人工智能的问题。对于研究发展经济学、法律经济学的陈永伟来说,这也是他在研究的几个问题:
问题1:人工智能会不会抢走人的饭碗?
凯恩斯就提出“由于技术进步而产生的失业”,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列昂惕夫也曾表达相似的忧虑。“技术性失业”,是一个在经济学中长存的概念。
人工智能革命相比传统的技术革命,对就业的冲击有独特性。
它的范围更广,不是从一个产业影响到另一个产业,而是渗透到各行各业(Ford,2015;卡普兰, 2016)。
它的力度更大,例如在美国,49%的岗位都可能受到冲击(Frey,2013)。
它的持久性更长,原本在一个行业中被取代的人可以学习新的技能寻找新的机会,但如今,人工智能降低了整体人力成本,失业者在换行业后很可能很快又被替代(卡普兰,2016)。
它带来的极化效应更为显著,在弱人工智能时代尤为如此,从事重复性劳动的人会受到强烈打击,创造性活动、AI 技术创造者和使用者则会受益,这样就会加剧两极分化(Sachsand Kotilikoff, 2015)。
Frey、Osborne两位学者发表了统计学模型,从三个维度(社交智慧、创造力、感知和操作)和九个属性,给出分数,预测一个职业是否容易被 AI 取代。在腾讯研究院的帮助下,陈永伟用这个模型预测出了中国的场景中400多种职业的被取代概率。
结果显示,最难以替代的职业有宗教领袖、文艺创作者等。最容易被替代的是农、林、渔从业者、建材工人等。还推测出了受影响的地域范围等数值。
陈永伟开玩笑说:“我推荐你们去学按摩,也推荐经济学家这个职位——每次经济萧条,经济学研究的需求就特别的高”。
那么如何认识人工智能技术革命冲击?技术革命并不必然导致技术型失业,当补偿性措施发挥良好时,可以缓解冲击。长远来看,人工智能也会创造新的岗位,因此,社会就业岗位并不是被消灭的过程,而是重构的过程,需要社会公共政策助力重构。
对公共政策的建议如下:
1.鼓励服务业发展;
2.鼓励新的就业形式,包括分享经济、零工经济;
3.做好持续教育培训;
4.应用新金融工具,考虑“工作抵押贷款”;
5.加强社保。
在面临老龄化问题的社会,不可劳动的人与可劳动人的比例在不断增长,将来我们严重的劳动力不足问题可能会由人工智能缓解。
问题2:“经济奇点”会不会到来?
“奇点”(singularity)从数学中被引申到人工智能领域,是透过库兹韦尔的著作《奇点临近》。它指的是人工智能超越人类,从而引发人类社会剧变的关键时刻。
经济奇点,根据学者 Norhaus 的定义,是指一个关键的时间点,越过这个时间点后经济会持续增长,且增长速度会加快。
学过经济学理论会知道,经济高速增长是非常困难的,经历了快速增长的经济会逐渐放慢发展速度,然后稳定在一个水平。
多因素生产率的增长
Aghion et al(2018)论文提出,经济奇点能否到来,主要看知识增长的瓶颈能否打破。也就是说,除非人工智能可以代替人类从事创意工作、进行知识生产,这一瓶颈就很难突破。
Upchurch& Moore (2018)论文的观点则是,经济奇点的到来面临三个约束:技术约束、政策约束、资源约束。
人们很容易把经济奇点和技术奇点搞混,认为技术突破就会带来经济奇点,其实二者的关系更加复杂。经济首先要有供给,同时要有需求。电力带来的技术革命,虽然带来了经济发展,后因产能过剩、需求不足,也产生了经济萧条。综合来看,经济奇点到来在近期是不太可能的。
展望:下一阶段,社会将面临什么?
陈永伟接着谈到了强人工智能和超人工智能的相关问题。
几个月前,无人驾驶车辆导致死亡事故发生,在追责时归结为“产品责任”,类似于因为产品质量引发的事故。接下来,我们会遇到更多人工智能相关的主体责任认定问题。
美国亚历桑纳州坦贝市发生一辆 Uber 无人车撞死一名女子的车祸。这是全球首宗无人车撞死人的交通事故。
陈永伟认为,这种和主体类问题,是“算法合谋”,也是经济学上“卡特尔”的概念(指多个企业联合在一起,控制其产量并抬高其价格)。在反垄断法中,卡特尔是非法的,竞争法中合谋也是非法的。人的合谋会受到处罚,然而如果合谋是一个算法、并非人类合谋而是机器合谋呢?
《少数派报告》
陈永伟畅继续想了一下超人工智能的可能性。超人工智能可能会带领人类实现数字乌托邦,可能超出人类的控制范围,可能沦为独裁者的工具,可能成为仁慈的独裁者,也可能灭绝人类……
现在人类有这种自负,即使AI再聪明,可以通过断电、断网等方式控制AI。但我们要意识到,在超人工智能面前,人类不过都是5岁小孩。
因此,在人工智能的发展过程中,要为 AI 设定与人类一致的目标。但这一点实现起来很难。
人工智能水平较低时,它会难以理解人类的目标。当其水平很高时,会对目标有自己的评判。另外,人和人工智能的学习过程不同,人工智能可能会误解目标。比如看到消防员冲进火场,人能理解他的目的是灭火救人,但人工智能可能会理解为他想取暖。
作为经济学家,陈永伟推荐了罗伯特·戈登的《经济增长的起落》,以及自己近期的文章——《人工智能与经济学:关于近期文献的一个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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