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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媒体的情绪为什么迅速发生转变? 昨天,中国科学界和媒体界最吊诡的事情发生了。 据美联社香港以及其他媒体报道:南方科技大学生物系副教授贺建奎,在第二届国际人类基因组编辑峰会召开前一天宣布,一对名 ...
媒体的情绪为什么迅速发生转变?
昨天,中国科学界和媒体界最吊诡的事情发生了。
据美联社香港以及其他媒体报道:南方科技大学生物系副教授贺建奎,在第二届国际人类基因组编辑峰会召开前一天宣布,一对名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编辑婴儿于11月在中国健康诞生。这对双胞胎的一个基因经过修改,使她们出生后即能天然抵抗艾滋病。
消息公布之初,国内部分媒体传达的情绪是:这是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编辑婴儿,也意味着中国在基因编辑技术用于疾病预防领域实现历史性突破。
这显然与两个小时以后的主流舆论不符。医院否认、百名科学家联名反对、深圳卫生计生委介入、国家卫健委回应,一系列的科普以及官方发声,都在否定这项所谓的“历史性突破”。
出现反差的原因在于,大部分媒体从业者对“基因编辑”知之甚少。一个需要准入门槛来报道、采访的专业领域,很容易被看起来漂亮的“新闻点”遮蔽。
都市报媒体在第一时间跟进了有关部门的回应。
《新京报》报道称:记者从深圳市卫生计生委医学伦理专家委员会获悉,该项试验进行前并未向该部门报备,正开会研究此事。同时有消息称,两名基因编辑婴儿在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诞生。记者就此致电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相关负责人回应称医院正对此事进行调查,婴儿的基因编辑并非在该院进行,婴儿也不是在该院诞生。
随后,中国百位科学家联合声明:这项所谓研究的生物医学伦理审查形同虚设。直接进行人体实验,只能用“疯狂”来形容。CRISPR基因编辑技术准确性及其带来的脱靶效应科学界内部争议很大,在得到大家严格进一步检验之前直接进行人胚胎改造并试图产生婴儿的任何尝试都存在巨大风险。
夜间,国家卫健委官网挂出消息,已要求广东省卫健委认真调查核实,本着对人民健康高度负责和科学原则,依法依规处理,并及时向社会公开结果。
事件仍然不够清楚。“基因编辑”这一在科学界并不陌生的名词,对于更多非专业出身的人来说,需要跨越学科和事件信息本身,两重障碍,才有可能获得一定程度的理解。
大部分传统媒体在做的事情,是梳理事件信息。帮助读者完成“学科跨越”,需要专业的记者以及专业的媒体。
果壳、丁香园以及得到,意外成为这次大型“科普教学”的三方声音。果壳在一天之内连推两篇文章,包括《首例基因编辑婴儿如果真的诞生,意味着什么?》《“基因编辑婴儿”制造者的大梦:我要使它成为典范》。
果壳的科普基因自诞生以来就有,丁香园同样,医疗领域的超级头部,同样在第一时间推出了《追问“世界首例艾滋病免疫基因编辑婴儿”》。
最意外且专业的发声机构,是得到。得到专栏作者、浙江大学生命科学研究院教授王立铭,在第一时间撰文《为什么基因编辑婴儿在今天不可原谅?》,分析了“基因编辑”这项技术本身的风险以及实验者贺建奎的“明知不可为而为”。
得到联合创始人脱不花在评论区中留言:今天下午几乎全程参加了王老师对这个事件的研究、评论和反击的过程。隔着屏幕也感受到他作为科学共同体的一员、一位负责任的生命科学家对此事的愤怒。一次不负责任的妄人式的表演,可能会导致科学共同体多年的努力在公众认知中大面积的滑坡。而王老师最愤怒的是:这个人还公布了双胞胎孩子的名字,态度之轻率就像在谈及两个实验中的动物!
作为知识付费平台典型代表的得到,在“基因编辑”事件中,抢了一个热点。这种优势是传统媒体平台所不具备的,专业的科学家,本身就在从事与传播相关的事宜。
读者获取信息的来源,分散在互联网的各个角落。没有一家的媒体,会成为唯一的消息来源,传统媒体不仅要面对同行的竞争,还要面对其他内容从业者的竞争。这是互联网时代的特色。每一个具有一定专业能力的表达者,都可以通过平台运营,吸引粉丝,影响到一部分固定人群。
在王立铭的文章中,他对“基因编辑”这项技术进行了多方面的拆解。
包括解释基因编辑与艾滋病毒免疫之间的关联(人为破坏掉艾滋病人体内的CCR5基因,确实可能是一种有效、而且相对安全的治疗艾滋病的新思路);
通过“基因编辑”来治疗艾滋病和预防艾滋病有什么差别(“预防”这项技术仍然有很多的风险问题没有解决,很容易破坏人体当中原本正常的无关基因);最后是,“基因编辑”应用的边界(当风险低到一定程度,是不是就可以采用该技术,以及未来是否有可能会有人通过基因来改善下一代的外貌、智商状况)。
文章逻辑严密,信息丰富,简单的梳理并不足以概括。这几个专业媒体平台在完成科普工作的同时,影响了大部分普通人对事件的看法和判断。这也让贺建奎单方面宣布的成功,终于揭开了隐藏在背后的最大问题。
知识分子在昨日晚间刊登了贺建奎的最新说明,在长达2000余字的文章中,贺建奎的解释是:一次基因手术可以拯救儿童免受如囊性纤维化或艾滋病毒等疾病对生命的威胁。不仅可以让孩子在健康的生活中获得平等的机会,而且还能为整个家庭带来新希望。我知道我的工作会有些争议,但我相信这些家庭需要这个技术。为了他们,我愿意接受指责。
其次,基因手术,首先是安全,其次是在真实世界有医疗价值。关于如何帮助这些家庭,我们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我们坚信历史(伦理)终将站在我们这边。
在文章的最下方,只有一条评论:既然艾滋病无法得到治疗,那么对部分渴望有一个不受艾滋病折磨、健康宝宝的家庭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尝试和办法呢。
文章转到微博下方后,则是另外一个舆论场,点赞数最高的用户在问:
“这个人疯了吗?
傻子总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我怕他还有藏第三个,一定要查到底有几个啊!”
同样的文章发表在不同的场所,获得的评价是不一样的。当读者只看到贺建奎的文章时,会被他毫无漏洞的形容,带着情绪往前走。微博的信息更丰富,异见在更早之前,就同步传到了读者的阅读体系之中。
真正能够理解基因编辑手术的人太少了。即便是在众多的科普文章出现以后。对于大部分读者来说,这不是一件单凭信息就可以做出判断的普通新闻事件,重点是,相信谁,整个舆论场对哪方更有利,其所获得的支持也会更多。
假设科普文出现的数量与质量,较之贺建奎的行为以及撰文,不能形成舆论上的优势,那么现在或许就会有更多的读者,选择支持贺建奎。
在贺建奎的最新回应中,出现了比较多专业领域才会使用到的专有名词。比如:CCR5、全基因组测序,这些词汇在造成阅读理解障碍的同时,也会增强文章的可信度。
普通的读者,对于跨越专业的社会事件,了解的不是真正的知识,而是一种表达的情绪。贺建奎是个很厉害的人,在回应中,不但进一步解释了技术的可行性,同时,还试图从情感层面,获得读者的理解:
请您在听到指责声音的时候不要忘记,还有许多沉默的家庭,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孩子饱受遗传疾病的痛苦。没理由让他们继续承受苦难。他们可能不是伦理中心的负责人,没办法让纽约时报去援引他们的话,但是,他们人虽微,言不轻。因为,他们命悬一线。
拆解掉语言迷惑性的,只能是贺建奎的同行。缺乏专业的知识,就会出现开头的评价“历史性突破”。自媒体并不比写出“历史性突破”的媒体有更多的优越性,假设舆论场在事实不变的情况下,倾向于贺建奎,那么大部分公号的内容可能就会再进行一次吹捧。
互联网改变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信息,传播速度超过历史上的任何阶段。读者需要从泛滥的信息中,找到自己原因相信的事实与情绪,情绪继续转化为生产力,在“互动即内容”的平台上,生产出更多的情绪语言。
“基因编辑”事件为很多的传统媒体和自媒体,提了一个醒,普通记者的局限性太大,很容易在对方的身份特征等光环下,做出错误的事实判断。当一件事情具有重大社会意义之时,传统的新闻操作规则,可以帮助媒体更规范的进行报道。
公共表达有利于信息的进一步阐释。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新物种出现,等待互联网的眷顾。一些人事实、伦理的争辩,是另外一些人情绪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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